我的灵魂厌倦了我的生命。
Aug 2022
意难平。走过自己常走的街道,过去的重复的记忆摇晃着我的视野,突然觉得这废水一般下沉的生活简直无法忍受。想变成一只蘑菇,静静的,甚至可以选择不生长,一动不动,好像捕获了周围的光线、时间与空间。
都该工作的年纪了还是没找到自己最擅长的事,什么都会,但只会一点。没有能倾注极大热情做的事,没有自信自己的创作能在垃圾堆中脱颖而出。这么多年的训练形同虚设,到头来还是得从零开始。身上的矛盾太多,以至于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在无尽的冲突中消磨自己才是宿命吗?啊,谁知道呢,谁又在乎。
“ 有时,喝了很多酒时我发现自己在诅咒他,诅咒他和那些忘了我的文人们,诅咒那些在黑暗中等待我的杀手们,甚至排字工人们,在荣耀或者默默无闻中消失,但接着我又释然,不禁放声大笑。你还得活下去,这才是全部。那天我从马拉·森达酒吧出来,在路上碰到一个醉汉这样告诉我。文学不过是垃圾。”
听播客听得感慨万千。幸福是不可能延迟满足的,青春过去了就不会再来。什么上了大学就能玩了,以后做社团能更专业,都是骗人的。中学社团好玩的点就在于青涩啊。可惜我只会念书,回过神来只能看校园番来代偿了。
Sep 2022
这几年领悟到的对我来说最重要的生活经验就是,放弃对生活中细节的掌控,放弃对时间争分夺秒的规划,放弃对完成计划的执念,放弃对确定性的执着。
相比于欣赏阳光下的五颜六色,我的审美更趋向于分辨黑暗的层次感。
刚刚给导师发邮件了,我感觉很难受,但在网上发泄了一通以后好一点了,主要也是困了。现在想想自己比以前也有进步了。心理治疗过了,自己的主体性也慢慢找到了、还有社会支撑也是,至少面对导师时不会感到手足无措,不会觉得被责备、被否定了自己就完了一样。虽然自我否定还在,但是更多的转变成了困惑。我不相信自己真得那么笨、那么无能,就算是这样,我也不相信万一如此我就完了。虽然心理建设是有了,但是一旦想到未来的压力我就眼前一黑。做数学也是,反反复复这样的过程,对了错了对了错了,没脸见导师,纠结、紧张、拖延、悔恨、自我怀疑,每天在数学以外的地方还浪费了无数心力。我累了,不想再难受了,难受真得好累的。
……
每次走到人生的低谷时,往下一看发现好像还有很长一段路能走。别人的生活是在挑战困难、在爬坡、在实现自我,而我的生活是在探窟,辛苦半天,越来越没人样,而且是下去了就上不来的那种,米蒂本蒂了。
总之,既然自己已经烂了,那每天还是要再开心一点。哪怕就一点点。做点、想点好玩的事情。这个是濒死之人做这濒死世界的唯一自救方法。
记住今天的这种感觉吧。压力只是一种应激,它没法摧毁你内心中的这份想象与平静。压力是没法撼动死亡的。
玩笑话,我成了今天变态的我(不是),从小到大的生活拷打占一半,陀翁点拨占另一半。苦难是毒药、但也是写作的养料。对普通人来说精神上的沉沦与苦难是要尽量避免的,但对于部分作家而言它可能是成瘾物。我也只有在最深的精神刺痛下才能感觉到自己在呼吸、在颤抖、在燃烧。对我来说麻木比死亡更恐怖。
所有人都活在某种叙事当中。
“我的灵魂厌倦了我的生命。”
《约伯记》
好孤独,灵魂深处与太平洋海底的某块地方可能是连在一起的吧,某种缺失留下的气压紊乱让我内心如遭重锤,流不出来的眼泪让我颅脑发痛。我是一个错误累加上另一个错误。
感觉许多家庭真得扭曲。家长以近乎自残的自我奉献生儿育女,一方面期望小孩幸福(以他们自己的理解)、另一方面又想获得对小孩人生的控制权;小孩一方面想摆脱父母的控制,另一方面又觉得父母超额的奉献与养育理所当然,别的家庭给的了但自己家庭给不了的,就是父母失格。不过说不定也是相互影响呢。
算了,可能还是我的问题。我见过家里人挣钱的辛苦,我对用家里的钱是有负罪感的。就算要用,也是抱着“借”的心态用的。总之,我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只要拿了家里的钱,无论是用来做什么,我都会觉得有要偿还的包袱、会觉得受制于人,做自己的决定时都没什么底气。
“我曾对玛尔塔说过,我们每个人都有两幢房子——一幢是具体的,被安置在时间和空间里;另一幢是不具体的、没有完工的,没有地址、也没有机会在建筑设计图中被永远保留下来。我们是同时生活在两幢房子里。 ”
真得一转眼就发现自己荒废了好多年的时光。虽然我知道这么想不对,这种想法也是徒劳的,但思想的力量还不够让我解脱,解开华美的大衣,我的内在还是那一团原始的顽固的浆糊,这点从小就未曾改变过。恐惧、焦虑、悲观、卑贱,五毒俱全。
Oct 2022
一被恭维就飘飘然了,导致今天讲课的时候说了些可能不该说的事情。倒也没说不该说,只是我说话的语气不太对,就好像偷偷摸摸地透题一样。看到学生越开心我语气就越控制不住。结束后仔细想想觉得不太对,就给另一个 TA 发了消息,希望我们的学生得到的关于考试的信息是对等的。在给第二个班讲一样的东西的时候我的语气就比较冷静了,虽说讲了一样的内容,但是讲了以后心里就没什么奇怪的负罪感,毕竟每年都考这么些东西,这些肯定是要讲的,很正常。唉。
有一句话我一直对自己说,我终归是自由的。这句话就像催眠,一直说,它就变成真的,所以我的焦虑值从来没有过线。读了这么多书,见识到了历史和精神生活的广阔,我知道现实生活以外的空间也足够我寄托全部。学习的过程就是了解个人与社会的关系、了解自己生活的局限性的过程。
每天夜里躺下和醒来都会想起自己以前做过的错事然后叹息连连,唉。
……
我看着很正常,可是一碰就碎了。所以我尽量避免和人接触。
……
Me: the stupider I am, the stupider I think I am.
我一直是对痛苦很麻木的那类人,一直过得憋屈和不如意也就算了,反正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过来的,我不觉得自己有多少能耐、也不值得,所以难受点也就难受点罢,我活该,命贱。我都这么卑微了,总没人欺负我了吧,我把所有情绪都放在我最在行的数学上就行了吧,结果却被数学面无表情乱刀砍死。行。很行。
昨晚结束工作后又看了三个钟头京吹看到两点多。一方面我痛恨自己的无赖,怎么又浪费了时间在这上面,毕竟这番我实在看了太多遍,根本就看不到什么新东西了。另一方面我又确实再次被京吹鼓舞,它鼓舞我的方式并不是让我学到了什么,而是让我回忆起了什么。就像有片毛玻璃遮住模糊了我的视野,有很多东西我看不见了。我发现曾经如此深刻共情的久美子的想法我这两年竟然一点也没想起来,我忘了自己对自己的很多承诺,忘了很多伤痛与喜悦的细节,忘记了青春期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迹,这些其实只要愿意我很快就能想起来,可是我却忘记我自己的意愿了。
之前收到友人的信,我发现自己也被人羡慕着,是别人想成为的那类人,就像我羡慕着久美子和丽奈并想成为她们这样的人一样。我曾经想,那些在舞台上活出绚烂生活的人究竟是什么感受呢,他们是否沐浴在彩色的泡泡里,是否蔚为壮观的情绪海浪将他们送上云端?我是多么渴望过那样的生活呀。但是我现在想,如果把我的人生做成电影会是怎么样的成片效果,会不会也和那些我羡慕的人差不多呢?就像《四叠半神话大系》的结尾写的那样,我看不到那些美好的事物,因为我还没认可我现在这样的生活。人生看似有很多选择,但许多选择都是虚幻的,我身上某些共性的东西会造就我现在的生活。客观来说,我过得并不差。甚至在一些朋友的眼里,我是他们努力的目标,即使我还没能接受这一点。我从来不敢正视自己,也不敢被别人正视。虽然我想的是我不配,但我的自轻自贱又何尝不是一种低姿态的自尊。
过分的自我思考是没用的。既然有人明确说明了,既然有人注视着我的话那我就不能后退。宁愿甩掉那一连串的顾虑与思考我也要往前走。无论被关注这件事是虚幻的还是真实的。我以同理心来讲,我无论如何也不希望看到京吹的主角们失去那样的高扬感,所以我也不能后退。这是曾经我对自己的承诺,我不想让自己再失望了。别人的眼睛也会是我的眼睛,我想做得更好。
就算所有人都对我失去信心了,我也不能对自己失去信心。
今天工作强度并不高,到刚刚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如果久美子在看的话会觉得我这样非常丢脸吧,连一个高中生都不如。一想到这我就觉得自己应该更用功点才行。要履行自己的诺言呀。
每次上网都看到一堆人在说跑路、说自己受到的迫害,再看美国各种论坛社区里的宗教、政治、身份分歧,许多人挣破脑袋想要的一张绿卡在他们是天生自带的,但他们仍旧每天对骂骂得火热,抑郁人数居高不下。我就觉得人类的悲欢真不相同。
我还是挺幸运的,至少我不需要把精力花在这种事情上。我的意思不是说我有绿卡了,而是我不太关心这事。美国待不了去欧洲,欧洲待不了去日本,回国也无所谓,不去大城市就行。我本来就是垃圾堆里长出来的,再烂的环境也待过,现在许多人向往的环境对我并没有造成我心境的根本差别。无论在中国在美国、在杭州在北京还是在农村,我每天面对的都是一样的问题。
我一直觉得人的核心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认识自己,在这个意义下参与社会活动甚至都可以只是一个手段,而不是目标。认识历史和社会发展只是自我认识的一环。
我讨厌固定化的叙事模板。无论是政治、革命、还是爱情、梦想等等。许多人不寄身于某种叙事就活不下去,我不希望成为这样的人,我不要画地为牢。
精神的高贵就在于永不停歇地奔跑与创造。哪怕我们身处垃圾堆里,我们的精神也直指北极星。
昨晚看完《蓦然回首》躺床上想了挺多东西的。这部漫画余味很足,故事和画面都非常成熟,像一颗打磨光整的玉石,好到让我思考我以前在无聊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多翻翻这类漫画。
说说我的病态的无聊吧。我现在做的工作几乎没有正反馈,每天除了闷头工作倍受打击以外什么都感觉不到。正因为长久以来一无所获,所以我已经关闭了工作的反馈系统,即遍它占据了我一天中绝大部分的时间、精力、智力和情绪,我现在就只是抱着就算死也要把这个问题磕出来的怒气在做那些卡住我的问题,这本质上还是小孩子心态,被欺负了,受了闷气,就在心里恶恨恨地诅咒对方、处处较劲。但这次因为诅咒的对象是死物,所以我只能迁怒于自己。受到打压的需求肯定需要在另一地方获得满足。于是我在每天晚上结束工作到睡前的两个来小时,以及每天早上起来的一两个小时间,都会找一些让自己开心或者有意义的事去做,但是很遗憾,我一直没找到。
虽然我对娱乐的要求很高,但是我又没有精力把一件事做完,我很多漫画、动画、小说都是翻一半就搁在那了,没有什么太大的动力看完。一方面可能是因为精力都在白天的工作中全部消耗掉了,另一方面可能是焦虑封闭了我的内心,我的内心拒绝接受任何新的刺激,内心的枯死表现在对新事物的拒绝。其实我的笔记里屯了非常多优秀的作品,我像只仓鼠一样收藏好东西,甚至到了一种囤积癖的病态程度,但是真正到休息的时候我甚至都懒得去打开他们。只是重复看一些自己已经非常熟悉的作品,以及吃网上的垃圾。吃垃圾是会上瘾的,有种堕落的快感。我称之为精神上的暴食症。精神暴食的过程,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大脑切成了非常多份,然后再一片片吃进去,我每天都在重复这个过程。我在这几年看过非常多的垃圾,我评论垃圾的唯一标准就是它看完后在我心里什么都没留下,甚至连一点阴影都没留下。我之前还会欺骗自己说看一些知识类的内容至少也不算浪费时间,但是就算把二十四史看过去又如何呢?我读的历史和我没有关系,因为现实本来就很我没有关系,整个唐朝对我的吸引力都没有李白和李贺大。我不是那种对现实有欲望的人,好莱坞式电影里的一切在我看来都无法理解。我这样的人在历史真得里一个标点都不值。
之前有和别人讨论过如何改变自己吃网络垃圾的坏习惯。这种坏习惯不是因为挥霍了时间、没有意义,说到底意义在我看来本就是一种自我设限。我不喜欢再继续是因为,我确实在看好的文艺作品时会感到愉快,我的精神需要持续地接受新鲜刺激,仅此而已。无聊就像铁锈一样侵食了我接受新鲜观念的空间。我现在是觉得人的秉性是改不了的,我尝试了太多次改变自己,但从来没有根本上成功过,再次的恍然大悟在我看来只会增加滑稽感,毕竟堕落是我的本性。但哪怕是我这样的人,也在像西西弗斯一样重复着对抗着枯死。这会是没有终点的努力,但是不折腾可能我真得会死,我怕堕落是没有底的,只会滑到无间地狱。我的灵魂就像风,只存在于摇摆动荡之中。
和母上聊了几个小时对未来的小孩的教育,我觉得我受到她的影响很多。世事无常,本来很多事情就是没法抓在自己的手里,变态的父母只会教出有残缺的孩子。相比于让小孩走上既定的所谓正确的道路,我还是希望 TA 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希望言传身教地教导 TA 如何欣赏美、如何发展智力、如何成为一个正直的人。
本来心情挺差的,但是和母上聊了许久后又有了许多新的希望。虽然临毕业压力很大,毕竟我工作也没什么成果,但是我反而在安慰她,跟她讲以后的事,讲我的家庭和职业规划,也讲了我最近调的好玩的酒、看见的好玩的事。我说我正在攒钱等到博士毕业的时候想能接她来美国好好玩一趟,看看异国的落日和云霞。
Nov 2022
我费心尽力想做到的无非是维持现状,不要让它下坠。但是总是事与愿违。我惧怕改变。
喝多的时候还是想家,虽然和朋友聊得火热,但都是隔靴搔痒,那种上头的气氛过去以后我发现自己仍旧被困在自己语言的围墙里, 这多多少少像 crash 中的隐喻,我们往外部投射了太多自恋的东西。我这辈子这么多说不出的东西真得只能是这样了吗。我最希望的那些场景仍然只存在于我的幻想中。一个人或许真得只能自己去满足自己梦境里的色彩或许真得只有自己创作这唯一的途径了。有的时候你也不应该太期待于朋友,当你有什么真正想要的东西的时候,能满足你的真得只有你自己而已。虽然非常抱歉,但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你之前看到的伟大的作品,他们以自己的精神感染力能暂时压过你自己想的东西,但时过境迁以后,你自己心中的东西会越来越壮大,直到有一天这世界上再没什么文艺作品能真正疏解你心中的情绪,到那个时候你就必然要成为一个作家,不然得被自己憋死。
我平等地憎恶所有人。
“我在做有害的事。我从人们手里领了薪水,却欺骗他们。我不正直。不过,话要说回来,我自己是无能为力的,我只是一种不可避免的社会罪恶的一小部分,所有县里的文官都有害,都白拿薪水……可见我的不正直不能怪我,要怪时代……我要是生在二百年以后,就会成为另一个人了。”《第六病室》
我羡慕对世界有具体的憎恶的人,我只能同无形做斗争,没有对手、没有同伴、没有掌声、也没有结果。结构与规律令我目盲。
有点烦躁。别人都在外面玩,而我宅在家里,这三四天也没工作,也没休息,都在写些没人看的东西,现在连写的意义都不懂了。感到虚无的时候我就会写,越写越虚无,于是开始自我谴责,对我来说写作是一种逃避行为,以前写它单纯是为了记录一些事情,现在感觉像是自己强加给自己的任务。外出游玩的时间、工作的时间都觉得漫长而有意义,唯独在家里发呆和写作时时间一晃而过,这不公平。我很想一天什么都不干、只是休息,往往是没有休息、但也确实也什么都没有干,就气得掉眼泪。有时我甚至觉得在这样意义不明的地方消耗精力可能就是自己的宿命。我注定无法像他们一样讴歌青春、享受生活、在事业上挥洒汗水。我不光明、也不洒脱,在书本与墨水中生活,眼里只有黑白二色。
I’m a shitty person living in the shitty world.
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傻的蛮怪的,现在才发现漫画也是有评奖的啊!我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做搜集的方法真得太蠢了。通过别人的推荐清单来扩充自己的推荐清单是最费力的。真正该做的是,直接搜公信力很高的排行榜,上面的作品虽然未必是喜欢的,但是肯定不会差,有口皆碑,说不定还能找到新的兴趣点。我为什么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我现在就像一个平常只会在家门口地摊上挑书的小孩子突然拿到了国家图书馆的借阅卡。
开始疯狂扩充榜单,又一次认识到世界的广袤。再仔细一想,世界上的文化从业者这么多,我这些东西都是可有可无的,就更没有必要做太好太全,毕竟我连专业的都算不上。我只是十亿分之一都不到,却妄想自己成为世间唯一。这么一想就更觉得什么事业都没什么要紧了。数学家也这么多,对吧。人是会在绝对数量面前退缩的呀。同时我也发现自己真得是越活越蠢,只在自己的舒适圈里阅读,面向太私人,都忘了世界根本不是这样的。世界本身就是嘈杂一片,和海水一样。我该怎么摆正自己的位置。我想做什么,能做什么,我还不知道,但我至少不能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不然很容易被懒惰拖垮从而止步不前。
把自己折腾累了、或者喝困了就不会去考虑心中的不安了吧。对吧,白天努力工作,晚上喝酒,不要留给自己考虑的空闲。我当然知道这不对,但是我已经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法了。疼痛就像冰山一样积累,我要看着它壮大,直到最后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从内部开始瓦解。轰隆的声响从水下、从亘古的遥远传来,就像宇宙演化之初的一声冷笑。
我应该做文字工作者的。
又来了,你应该。你应该做很多事情,但是你从来不会做,你就只会像个傻子一样在某些时刻重复“我应该”。
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战士,哪怕每天说起来很颓废,喝再多酒,但最多嘴上说说受不了了,该做什么还是会去做。我从记事起到现在,从来没有主动放弃过什么。我虽然看着很随和,但只是手段柔软,对目标还是很死脑筋的。我的人生意义就在于战斗与体验失败。战斗与失败是我的全部,这是我的北欧神话精神。
Dec 2022
今天做了些什么?时间怎么这么快过去了?早上九点多起床、吃饭、洗碗、洗澡,然后去超市补充生活用品和买菜,接下来是做这两天的饭、吃饭、洗碗,看了一点小说,一眨眼就到下午三点。再调整了一下个人网页,又到四点半。和同学煲了两个多钟头电话粥,快七点,吃完饭,就八点了。看着完全阴下去的天色心里真得空了一块。我有的时候都不敢去想时间是如何快速流逝的,一想只会发慌。虽说事实上大部分人都在虚度光阴,但是虚度光阴与眼睁睁看着时间流走还是不一样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感觉时间就一直在踩加速,每天明明没做什么,却觉得时间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真怕整个人生如轻烟一般从手头溜走,等到我醒悟的时候已经白发苍苍。
最近花了不少时间在更新博客上,把以前写的文章整理整理发了上去。这其实要不少时间,越做我心里越惶恐。我经常问自己,我这是在做什么呢。我工作都没做完,我这是在做什么呢。我是在逃避难缠的工作吗。我并没有创造任何新的东西,只是把东西换了个地方、换了个形式而已。一闭上眼时间就以钢铁般的重量往我身上砸,震得我心脏发紧,在脑海中有无数的声音在谴责我、质问我。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条赖皮狗,脸皮越来越厚了,面对自己对自己的指责只会装作听不见,很像我以前在小说里看到的那些装疯卖傻囫囵喝酒的人,那种别人一问三不知只会在脸上陪笑的人。越来越像了,嫌弃至极。
“怯懦是人类缺陷中最最可怕的缺陷。”
Jan 2023
我不正常,今晚崩溃了一次。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 malfunctioning 很久了。有几个瞬间想杀了自己结束进程。不过现在好了。不用担心。我觉得发生这种事很奇怪,我是这么热爱生活的一个人。但我的矛盾也已经快到了集合爆发点。我羡慕你们每一个自洽的人。我浑身全是 bug,凑活着竟然能活到今天。我就是一个被设定了某种功能的机器人,在人类灭亡后还在一直重复着那个已经没有用的功能,而且自己完全无法控制。感觉自己就和自己的车一样破破烂烂,虽然修一修还能用,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散架。累计的错误或许已经到一个临界点了?或许冷漠一点修修还能用?我不知道。希望能留给我一点缓冲时间。
……
新年应该开心点,撑过这一年不成问题!我会变得更加强大!就算要爆炸我也要让火花爆炸地更绚烂一点,为此需要积累更多地能量。
不知道这样不能控制自己的不自由的生活有什么意义。
我能捕捉到很多空气中微妙的情绪,就像昆虫能捕捉信息素一样,各种各样的气氛在我脑海里持续放大、沸腾,就像海浪昼夜不停,让我睡不好觉,而一旦场景时效过去,空虚就像蛀牙一样显眼而疼痛。一方面我主动或被动地让自己沉浸在这些情绪与事件的漩涡中,但另一方面我又深知这些情绪对我没有任何益处,也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折磨我的神经。我时常带着沉沉的期待入睡,又在一片茫然的冰凉中醒来。我在高处俯瞰自己在人间世中堕落,我痛恨这一切,我是吸食气氛的瘾君子。
“Just when the gods had ceased to be, and the Christ had not yet come, there was a unique moment in history, between Cicero and Marcus Aurelius, when man stood alone” by Flaubert
从西塞罗到马尔库斯·奥理略这段时间,曾出现过一个独特的时刻:彼时,众神已灭,基督未显,唯人独存。
把柔软的花与叶留在外面,把刺卷起来往心里藏。
“life was a horrible erosion destined to kill everyone off one by one”
我蛮喜欢逛家居店的,很解压,看着琳琅满目的充满设计的物什时我会想象自己会在什么样的场景里使用它们,想象温暖美好的生活时,幸福感便充盈身心。虽然我买不起,但是我想得起。虽然我注定过不上、而且会厌倦这种生活,但我还是喜欢在想象中实践它们。一切都是想象的素材,我是小说的一部分。
我逛书店时会有种矛盾心理,一方面会感到安心、因为去过无数次、再熟悉不过了,但另一方面看着太多的书一墙墙地陈列着,我一想到我深爱的作品、我与之对话、一起成长的作品,在其中只是很不起眼地摆在某个角落。伟大如陀翁也只有十几厘米的展示空间。许多作家喧闹嘈杂地挤在一起,我很畏惧,也很难过。
……
大的综合商场集合了生活的模样,想要的东西应有尽有,多么神奇,魔法一般。这种震撼哪怕在我挣钱后也丝毫没有减退。
高中有位暗恋的同学,逢年过节会聊几句,前几天收到这句「我每年都有这么几次要想,xx (我的名字), 我的精神风向标咋样了,我今年是不是变躺了,xx 会不会笑我。我感觉人总是会活着活着忘记一些事,然后向着边上人靠近,所以我希望记住一些愿望嘛,就需要风向标。」我好感动。
我昨天在想,其实我已经想象不到比现在更好的生活了,就,我现在物质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精神上也是,我有工资,做喜欢的数学,能看书,身体还算健康,有车能到处跑。但是在最好的时间我也没觉得什么快乐,我也不清楚了,连接我和这个世界的纽带很薄弱。
现在觉得最不能想的就是自己还有别的可能性,一旦有这样的想法,各种不安的情绪就来了。
……
但我现在也没有特别痛苦,就只是很矛盾。矛盾,比痛苦更加内敛一点。因为情绪上感受到了问题,但不知道问题在哪,也不知道这个问题预示着是好是坏,感受到痛了人会收手,但是感受到迷茫时就只会闭上眼睛。
……
我想到一个自己的死法就是被从体内钻出的各种各样的矛刺穿,扭曲的、内生的矛长满搅乱我的身体。
我虽然是搞笑角色,但我本质上超级缺爱。未必是没有人关心我,只是我不太会爱人,也不太会接受别人的爱。我失去了爱的能力。昨晚不知道梦到了什么,醒来心里像是被挖掉了一块,就想到这个。
我一一数落我的罪状,这些将作为我下地狱的陈词。
健康、自由的日子已经过过了,没有任何快乐可言,还是每天在焦虑工作做得够不够好,没有安全感。我已经不行了。我的天性就不适合在任何工作场合里,真得想要消失。到一个没有任何 supervisor 的地方,到再也不用接受别人审视的地方。我要不不干了,当个废人算了。不过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我现在有点理解一些本来可能很有前途的高学历学生躲到自己老家也不工作就啃老然后被千夫所指也不动容是因为什么了,和我现在的状态很像,未来的我也会变成这样一个乡间邻里传闻。脑袋里的一根弦,折腾久了,是会断掉的。我不知道哪时候我就过了修修补补凑合上路的阶段而彻底抛锚。
和人群保持一致没什么不好的,那些工作环境、态度之类的,没有必要太特别,也没有必要太当回事。我只是这样生活,和大家一样普通地生活与工作而已。
说起来我真得浑身充满了不安定,未来会怎么样根本不知道,永远都在应激与战斗状态,情况只会一天比一天差。只有喝酒能让我缓解一点,或者下雨天的时候也会好些,因为在雨里我觉得很安全。想回杭州了,唉,我要是有钱就在杭州租个小单间成天睡觉看书听雨,让江南的无垠细雨把我淹没。
快新年了,大家在辞旧迎新,总结过去的一年,展望新的一年,而我躺在床上回顾我一事无成的失败的一生,以及思考如何面对注定越来越差的未来。
喝完酒躺在床上,过往像跑马灯一样闪过,我仔细检阅,思考自己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走错了。
每到这个时候我脑海中就浮现出苏轼的身影,这位精神偶像,如果他在我这个位置他会怎么想呢。好想有苏轼这样的朋友啊。
我现在能看到高中时候的自己,我觉得自己好可怜,那么孤独。十年过去了。那时的孤独还充满青春的诗意,现在就只是死灰一般。那时我觉得是没人关心我,而自然占据着我的身体。而现在我觉得,已经有人关心我,但我却不相信,我的心里充满各种回响和嘈杂。反而没有当时那样的清澈了。不知道,我觉得我变弱、也变俗了。
我有那么一刻变得极端自私。我只想给过去的我一个交代。似乎我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我的人际关系、作为社会人与家庭成员的责任,都只是暂时的状态而已。我只对我,甚至只对当时的我负责。那么,那时的我想要什么呢。
那么你现在呢,你想让未来的你为你做点什么。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未来的你会伤心吗。我觉得我还是想写作的,我已经那么孤单了,像我一样的人还有很多,我想让他们在孤单的时候也能找到一些慰藉,就像我在这雨夜里被那首 Some day in the rain 治愈一样。想到这,觉得生活还是幸运的,有这么多作品可以看,只是有时需要费点力气才能找到能安慰到自己的作品。我也不需要为每一个人写,可以只为了那些同样孤独的人写。不是为了帮助他们解决问题,而是为了他们在孤独的时候能多几分的从容与余裕。
完整地体验了这种挫败感也是有意义的。我是失败得如此彻底,被孤立、被问题击败。想象力爬不上高耸的河床,聪明一文不值。不敢面对未来,也不敢向导师求助。只是每天喝酒,写点有的没的,妄想自己能获得的拯救。鼓起勇气说点什么,阴差阳错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算了,我兴致缺缺,自己走吧。
我每天每天都在存在主义危机,在生活的重压和矛盾之下,容易暴躁与任性,我又对这种暴躁和任性充满罪恶感。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一切消失。
你去人间,我下地狱,公平交易。
缥缈虚幻的、一触即断的精神上的交流是如此的虚弱。精神相比于肉体和时空本就虚弱。加强精神联结第一步就是先回到现实中来,把灵回归到肉,然后再集中力量往更深更远走去。
多虑、焦虑、抑郁折磨的只有自己、可能还有家人。人真得很喜欢折磨自己,见不得自己一点好。
我平常说的口渴、去喝酒,指的其实是情绪和精神从极度紧张过渡到松懈时产生的生理反应。渴不完全是指生理上的,还有情绪上的。松懈时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想要融化,但却因为各种原因仍旧紧绷着,所以感到焦躁、口渴,喝点酒可以让它快点融化,我喝酒许多时候就是如此功能性。
读完了『历代大师』,很难受。我们以为投身于艺术或者有什么精神追求就能豁免在苦难中遭罪,以为历代大师会给予我们走过苦难的力量,但是到最后他们都会抛弃我们,陪伴我们的只有与我们形影不离的人,而且我们可能只有在失去时才能意识到这点。我们讨厌人群,却也离不开人群。我们卑微、懦弱,和我们讨厌的人一样。
「世界多么阴森可怖,没有人能在其中得到庇护,没有任何一个人。」
每天我把时间安排得这么满,到底是为了什么。做完这件做那件,然后抽空看看这个定理。我这样生活是为了什么。我很累,累的时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这种无意义感估计会一直陪伴我直到我走近坟墓。以及,昨晚睡前思忖了一下,发现所有东西都是会坏的,我的车也是,我用的电子设备也是、电脑、耳机,全都是,还有外面的那个大冰箱。一切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