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有一种要把所有东西都用文字记录并整理保存的倾向,如果不做的话就总觉得心里有块石头没有落下,这就导致我每天会花至少一两个钟头在整理文字上,不仅仅是说写新的东西,而是想办法把我写过的东西用某种方式整理归类保存起来。在这过程中我又会不断地接触新的东西、产生新的想法、写出新的垃圾,就像现在这样。写的越多,必然导致整理的难度越大,难度越大我就越焦虑,而写作是我缓解焦虑的方式,于是我就又开始写新的垃圾。这种有些病态的倾向让我觉得自己跟推石头的西西弗斯一样,每天都很沮丧,因为我做的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
它让我很头疼的原因是,我在这上面花的时间过多了。本来这些时间可以用来接受新的文艺作品,而不是反刍。很多时候我自己以前写的东西现在也不愿意看。我只是翻一下就感到目眩。大段大段的叙述好像渴望把当时的整个情景都黏在文字上,读起来有时光重叠的痛楚和思维过载的焦虑。而且我还是那种传统的做题家,一丝一毫也不希望浪费时间的那种,而我每次翻看以前的文字我就为自己浪费的时间感到懊悔,我现在就为自己写这几段垃圾而感到懊悔,这种写作在我看来无异于无意义的自杀。一个很简单的比方,我每天写东西的时间够我看一部电影了。如果我把这时间省下来看电影,我还会这样每天抱怨自己没时间看书看电影吗。而且一想到那些没有秩序的散乱的文字我就感觉头疼。我讨厌无秩序的一切存在。但是现代人的生活就是无秩序的,我们被一切景观夺走了注意力、被强加了许多自己本来不需要在意的东西。我无法逃离这种本质性的矛盾,感到格外焦虑。越焦虑越沮丧我就写得越多,写垃圾导致工作时间变少了就更焦虑了,然后就会写更多的垃圾,我对写作的依赖比酒精依赖更甚。这非常糟糕和恶劣。就像喝劣质酒精来解酒瘾一样。
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整理呢?其实我打心底里觉得不可能有一个方法可以让我们把自身整体性地记录出来再打包出售,将之作为一个人格标签展示出来。我就不存在所谓的整体性。在这点上我相信苏轼活得更像一个整体的人,我一直非常崇拜他的才华的态度。而我身在信息社会总觉得自己有义务不断接受新的资讯、把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变化写下来、整理出来,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与我有关一样,但因为我缺乏所谓的整体性,过于执着于一切细节,于是我的思维和注意力被冲撞、散落在各处、支离破碎。这可能是源自现代性的弊端、也可能是我审美倾向的弊端。
总之,创造,而非反刍。让一切就以混沌的形式存在吧。不再想了,这种思考会让我觉得重复与无聊。要戒断某种成瘾物就不能老是思考它,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的思考,都会加深它的存在感。只能不断看新的东西,把旧的抛到脑后。不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