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篇「余波」。
开会到了新的城市,这是和我完全没有关系的城市,本来在来之前还在期待一些什么不一样的事情会发生,但是等来了以后无所不在的虚无感爬上心头。面对着这千篇一律的城市建设,我也没有什么旅行的兴致,连在夜晚四处游荡我都觉得无聊。和很久没见的朋友们见面固然会开心一会,但是见完也就没有后话了。只是过往的影子在今日短暂地重叠,让我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来处,以及自己走向的是怎样无处可逃的荒芜世界。
现在不仅做研究、写论文、讲课之类的都成了负担,现在甚至连跟别人见面、去看电影、这些所有计划中的事情都成了负担。似乎只要活着就有源源不断的事情要去做,有无数的计划要做。就像指甲长长了要去剪掉,毛发、汗水、黏液,人体每天都在分泌各种东西。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承担的、无论是想做的还是不想做的,无论是否和工作或者兴趣有关。包括我见缝插针的计划更新也是。时间从来不属于我自己。我无法应对这么多的事情,我的身体在临界点附近被拉扯,每天都在担心会不会断掉。写东西只是在尝试黏合罢了,但估计也治标不治本。我需要休息。
每天被闹钟叫醒的时候内心都感受到很深的寂寥,比死亡更早到来的是醒来。梦里的事情虽然无聊,但也是全身心参与的,或多或少都还有些感觉。而我在现在这个世界的生活到底算什么,除了麻木与痛苦我什么都无法感受。
而且这几天也都是白天在听报告,夜晚就准备下一次报告,心里始终有一根弦绷着。而且在跟一些老师的邮件交流中我听说还有一组人也在做相关的工作,我的心脏一抽一抽的。为什么这么无聊的工作还有人跟我竞争呢。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呢。
虽然说时间上还是比较紧张,但最近也没有心力认真做事情。不如说被紧张和焦虑支配后自己的思维也是断断续续的。只是重复着听完报告去外面找家没吃过的店吃饭、回到酒店后打开群说几句“想死”然后就继续读相关的东西。有几个晚上因为难以忍受这样的压力与身心分离的寂寞,甚至开始边准备报告边听一些都市传说的电台。
不知道是第几次在候机室、在飞机上还在写slides了。奔波劳碌的生活让我十分疲倦。飞机这么小,被夹在中间的座位里,还要打开笔记本电脑,还要在iPad上写公式,写着写着我呼吸就有点跟不上了,似乎整个人像沙丁鱼罐头一样被挤在小小的缝隙里,周围的缝隙里都没有空气。如果有钱坐更好的舱位就好了啊。就不需要挤在这种地方了。
准备报告时很紧张,但实际上根本没几个人在听。经常有这种付出和收获不对等的荒谬感。虽然讲完以后心中的大石头落地,但是心里空了一大块。那里本来不应该被任何东西占据,更不应该被这种郁结在心中的垃圾情绪占据。回来的很晚,在飞机上也在写,在地铁上也在写,熬夜也在写,写来写去都没有用,没有人在意。多么荒芜的工作!
又被薅去讲报告,讲新出的文章。本来我很想拒绝的,因为这些先进的东西我也学不懂,本来就已经很忙了还要花时间去学那个就更麻烦。但是这种又能学习新东西、又能刷一下存在感的活动对于要向别人推介自己的博后来说是很重要的。可见的未来里每一天都有无尽的事情要做,真得好讨厌。我怎么还没死啊,死了就不用干活了。
最近频繁在想怎么还活着、怎么活着就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做。在高铁上也在准备报告,更是想到回去以后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要接待别的访问学者、要写完手头的论文、要修改别人的提出的修改意见,心中压着一块比命运还要沉重的石头,心上压着一颗虚幻的心。歌单随机到那首听了不知道多少遍的《Love 2000》,一下子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过去希冀的美好生活长大后永远不会出现。许诺的最美好之处也只是在许诺的那一刻。美好的愿望像烟花一样在无边无际的命运中绽放开来,如此耀眼、炫目,可惜我只是燃尽烟花后的余烬,黑黢黢地从空中坠落,不知道坠往哪个泥沟中死去。
虽然浑身死意,但是再 push 一下自己该做的事情还是能做完。刚刚脑袋里蹦出一个比喻:剥皮宰杀后的青蛙戳一下腿还能动。
讲报告真是无比的虚无。讲到后面我大脑已经完全不转了,僵直了。只有手还在不断地抄着笔记,下意识地念叨着。越写越觉得其实我也没有明白这个证明,原来看懂的东西在现在根本看不懂,不理解其中的逻辑、不知道自己记号写的对不对,可能犯了一些很低级的错误。于是就很不想讲,但是人在讲台上也不能下来。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笔记哪怕直接抄也还过得去。可能我这样不适合讲报告的人最重要的就是把笔记写好。以及报告前多补充一些糖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