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凉宫春日的忧郁(09版)』的最后一集「Someday in the rain」,阿虚和凉宫出去拿东西了,天空飘着雪,长门一个人坐在社团活动室里安静地读书(她几乎所有时间都坐在那个位置看书),画面一动未动,过了几分钟,声音进来了:隔壁有时传来歌剧社的练习声,有时传来那种电视的沙沙声,声音像被吞到生着火的壁炉里,远远的。这个静止的镜头又持续了几分钟,直到凉宫再次充满活力地回来。我平时其实挺看不惯凉宫的,觉得她任性、恣意妄为,像现在大家难得地都从凉宫的“恶作剧”中解放出来,过着本应如此的再日常不过的生活,这本是十分温馨的事才对。但在这五六分钟里,我自己也没料到自己竟然克制不住地愈发想念她,镜头外的隆冬的雪像是要将世界淹没了。
就在我写下刚刚那段文字时,我又想起了很多很多东西。有一个简单却恼人的念头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明晰:成长伴随着遗忘,甚至遗忘掉自己。当我开始挣钱,能按照自己的意愿买想买的东西时,我渐渐觉得世界变得透明可感了。世界是依据某种逻辑运行的,资本的逻辑、社会的逻辑、情感的逻辑、道德的逻辑等等,我已经十分适应它,我就是它的一个例子,同世界上大部分人一样,我分不清自己算是自己还是别人,因为我们总在忧虑一样的事情、做着一样的行为。在这条分缕析之中这世界于我已失去了所有神秘感。我现在的处境可能就像凉宫一样,或许世界已经因为我的观测而改变,以至于我再也不可能遇到那些光怪陆离的事情。但我毕竟不是凉宫,我没法像她那样充满生命力,一直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带来「变化」。我愈发想念她的好。
想到 Someday in the rain 里这幕场景时我就全身心地放松下来,就像从雪天走出来,拍拍身上软趴趴的雪,坐在长门旁边烤着暖炉、翻着书,被冻僵的手正在慢慢回温,从指尖到心间都在慢慢回温,带着一丝丝睡意惺忪的甜意。只有在放松时我才能够意识到平常一直紧绷着神经。雪天的一切都是松软的,望着窗外一成不变的飘雪,我也想不起来自己本来在想做什么。这雪肯定从远古时期就在下,那时候的人也是会本能寻求温暖的吧,或许他们在雪天也会躲到洞穴,升起火,在黑黢黢的洞穴内茫然地向外望去,就如同我现在做的一样。或许我们的脑袋里也都落满了雪,只是在暖气旁它们又被蒸干,水汽弥漫间形成了一片相似的空白。在这里,落雪将我们每一个人都轻柔地分离开来,就像隔了一道电影帷幕,声音也是远远地传来,被寒冷压低了音量,又被室内的温暖削去了重量,最后像是暧昧不清的梦话。我想起以前雪天时我坐在教室里,门外进来的同学都会先拍拍身上的雪,虽然平静但难掩悸动地说声今天雪真大啊,然后和旁边的人聊些闲话,声音比平常更大声,而我就像是在看一部电影一样,看着十分熟悉的同学们在做着十分熟悉的事情。直到我前桌拍了拍我请教我作业时,我才突然感觉到身边每一个人的温度,他们说的话正带着热气,声浪夹杂着人的体温正充满着整个教室。我想到我现在的处境,在地球的一隅、在这样一间稀松平常的教室里、一群高中生正在一起生活。准备考试好像也不那么重要,这只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我发现我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就算再无意义的事,只要一起做的人多了,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毕竟我们一直在一起。在雪天里我们不自觉的报团取暖,就和远古的祖先一样。我们其实一直都在一起。
写着写着就忘了自己本来想写什么。算了。雪天,宜睡觉。管它什么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