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的焦虑水平其实非常重。以前没有意识到这是个问题,后来在宕机几次后突然意识到这个状态实在并不正常……这篇日记里随便摘录一下相关的想法吧。
来自未来的提醒:
这整天大脑都很涨、眼睛也很涨,没法集中精力思考、但是作为逃避又想去接受新的信息、更多的新信息、更多的无用的新信息。感觉眼底、太阳穴那边有什么要融化一般。感觉特别困倦、口干舌燥,心率和体温都在升高。明明有事情要做,却没法下手去做。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焦虑发作……感觉要唯一的、有效的方法就是去做这件事。其它所有的方法都是假的。包括冥想、包括处理其它的可能也需要做但优先级没有那么高的事情、包括看喜欢的作品、包括喝酒、包括乱七八糟的解构、包括写作、包括自我安慰。所有这一切方法在急性的焦虑面前都是没有用的……
只要做上半小时一小时,焦虑就会慢慢在身体里溶解,之前全身的紧绷都会慢慢松弛下来,一股股舒适的暖流会流遍全身,才会感觉到疲倦,想要好好睡一觉,这才是身体本来的状态。以轻松的姿态面对,才能更快地做完事情。
焦虑并不会帮助你完成这件事,不会对你有任何的帮助,它在阻碍你。它并不是主动要阻碍你。大脑只是错误地以为这样会帮助你……
要有勇气。大脑在错误地发号施令。要有勇气,重新夺回身体的掌控权。
因为不想工作,今天自起来后就在查找翻阅旅游相关的资料,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四个余钟头。迷失在茫茫信息之中,既会感到饱腹般的满足,也会感到厌恶。
下载了小红书,因为听说那上面的攻略比较多,但只是搜了一会我就对要去玩的地方感到厌倦了。所有人讲的都是基本一样的东西,赞誉也好、吐槽也好、排雷也好、甚至连拍照的角度也好。手机就像是一个监狱一样把这规整的东西给牢起来,甚至这牢起来的东西或许还是真的当地旅游部分想让人看到的东西。想到这我就兴趣全消了。
其实本来对国内旅游期待还蛮大的,毕竟有四年没回去了,确实有些地方想去,但是看上面的描述以及潜在话语,好像国内的旅游资源开发得很不充分,游玩体验会比较差。回想到大学时去秦皇岛被狂宰的经验,心里就不太舒服。
另外在这样的搜索过程中,在中国的部分记忆时隔很多年又回到了身上,似乎我的精神也已经半只脚离开美国了。我在刚醒来看着空旷的房间时的伤感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实感,对于自己过去在中国生活过、在遥远的未来也要在中国生活的实感让我有些心烦意乱。一种嘈杂、混乱、相互拉扯、但又温暖的印象涌上心头。与其说是讨厌,倒不说是害怕,或许只是对熟悉的地方有些应激反应,或许是因为实在隔了太久了。在美国的这几年好像没有留下什么印记。怎么会这样呢。
或许仍然只是媒介的问题,我看待世界的媒介与现在的媒介是不一样的,所以在接触到新媒介的时候会有水土不服的情况。那就不接触好了。就让世界以旧的形象继续留存在我的脑海里。仍旧是自己反复对自己说的一句话,社会潮流的发展与我又有何干系呢。
这几天我就像是被传送到异空间里一样,在一个奇怪的地方思考一些平常不太会思考的事情,然后等到事情结束后就被扔回到地球,刚刚想的所有的东西都失去效用了。我经常像这样被生活拖进来又甩出去。我本觉得自己的精神应当也是很稳定的了,但还是会被这种惯性袭扰。
之前总感觉自己已经想完了自己想要想的所有事情,但是每到生活中出现转折的时候,我还是会习惯性地停下来想很久,每次都这样把时间挥霍出去,我觉得有点不堪,因为我并不能想出什么令我满意的事,而且似乎我不会因此责备自己,因为思考与感受总是值得的。于是我总是在自己的舒适区里面。我是在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多有意义的事情没有做的时候而感到焦虑的。本来今天一整个白天可以拿来看书、可以拿来写作,可我却偏偏陷入了这些无聊的思考之中。真的懈怠了啊。世界上就是充满无用的信息,而现代社会的各个方面就是会用这种无用的信息剥夺一个人的生存权的。
或许和焦虑有关吧。找工作上也没什么好消息。而自己的研究工作也停滞很久了,久到我自己都觉得有点丢人。人生真得如炼狱一般啊,我自己是如此腐败,而世界也对我不屑一顾,我就在这种无视中继续腐败下去、继续变得如蝼蚁一般。
躺床上仍旧在想着如此自我戕害的事。但是有那么一刻又想起京吹这部动画、想起久美子桥来。一方面我感受到自己的心还在跳动,还有种虚幻的情感在支持着我。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自己有点可怜,过去这么多年,自我支持系统仍旧只有这么浅浅的一层。这个虚拟的角色让我觉得我这样做或许仍旧是值得的,哪怕她不存在,但或许也能在某种意义上看到我的努力,看到我在和她做着一样的事情,这样我就不会觉得孤单了。我觉得自己并非惧怕孤单的人,但只是在这件事上,我有些无能为力。
回顾了一下自己工作效率最高的一段时间,正好也是最不焦虑的一段时间,不焦虑的时候能做很多事情,因为精神放松时活力自然恢复得快,活力一多便容易做更多的事。但我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焦虑中,于是视野、焦点之类的就都变窄了,偶尔的休息也被后台的程序占用,所以精力越来越少,便越来越焦虑。减少焦虑可能很困难,因为工作强度和压力是没法减少的,那么如何去增强对焦虑的忍耐度呢。我好像一直都没有学会这点。许多工作我都能在死线附近飘过,勉强能去完成,所以身体可能也没有很强的动力去适应焦虑。但越是这样我的精神就越是痛苦,因为我甚至不能掌控自己的时间。松弛感对我来说十分陌生,焦虑与不安全感就像我的身份凭证一样如影随形,如果把它剥离了,可能我身上一大半的东西也会被随之剥离。我的身体在记忆着这份感觉,我的意识并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剥离它。
回到如何改变自我这上面。一个最有力的方法就是做事,把注意力从「我」身上转移到「事」上面,通过做的事情来反过来定义我,而不是通过我是什么而来定义我做的事情。这个方法对我来说短期有效,但过了个把月可能又要重新经历这样的过程,要意识到自己在某刻开始松懈了,然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又回到做事的轨道上来,我一直以来好像就是这么做的。另一个方法,更根本性的方法,就是改变身体。我不知道自己的意识是否足以改变自身历史与面对创伤累积下来的陋习。譬如说在压力状态下我的身体会渴望盐和热量,我的精神会渴望任何信息,通过信息来占据大脑。低级是因为过多的信息会让大脑更加疲倦,而且浪费了时间后更加焦虑了,但它自己却意识不到这点。我现在更加意识到,焦虑已经成为我身体的共谋。这种压力状态下的异常表现有时甚至侵蚀了正常生活,又或者说我很久没有过正常生活了。我生活在一种被自我凝视的幻觉里,这种自我凝视是社会意义上的自我凝视,是把某类自己选择的社会标准内化后的结果,而我在这样虚幻的凝视中被逼到悬崖边上。或许如果有他者存在的话这一改变会容易一点。
……
傍晚吃完饭的时候又看了些关于京吹的评说,回想起故事里的励志的场景,心里非常难受。明明我已经做的比小时候设想的要好很多了,但是我却被剥夺了享受自己劳动成果的自由。我的焦虑、控制欲剥夺了一切。我只能听凭作为共谋的身体不断发出的歇斯底里的信号,而我的意识却无法拯救我。我如何才能理解我的身体,我的身体何时才能理解我呢。
……
就像网上说的,没有什么能真正伤害到自己。我的身体也不能真正伤害到我,它只能凭借发送错误的信号来折磨我,但折磨我并非它的本意,它自己也深受折磨之中。它越是歇斯底里,我就越是觉得它可怜。
或许身体与意识的关系就像前现代与现代的关系。我讨厌在前现代的土地上长大的人所抱有的种种观念,但是我却理解它,因为前现代的遗毒就是种在肉体之中的,是缓慢作用的文化基因,意识并不能意识到它,所以他们并没有主观过错,即使他们伤害到了我。或许自己的身体也是一样的,在没有爱的荒原中成长、在资本主义的逻辑中成长、在讯息的垃圾堆中成长它吸收了太多毒性,甚至意识都不能完整意识到这些毒性。它是被寄生的怪物,它也无意伤害我,尽管它切实地伤害到了我。虽然我如此讨厌它,但我或许也要尝试去理解、去安抚它。
如果随时随地都在考虑接下来要做的事的话,就像永远把一只脚放在前面,那么就永远会往前走,往前走的话就只能看到眼前的路。而且这个过程是不会停止的,因为自己总是会因为惯性而迈脚。但实际上未来不会许诺给我们什么,真正予以许诺的只有现在而已。
说起来,我在这样疲惫的时候也有住在当下的权利吗。我在疲惫的时候总会想着做一些不需要脑子的活,因为白天暂且还有脑子的时候不会想要浪费时间做这些。无论是工作还是审美活动都是要脑子的,所以要有规划地使用时间。但是没有脑子的时候真的就不能与自我好好相处吗。应该也不是,只是我没有找到与疲惫相处的方法。或许只是感受到疲倦就好了,没有必要像驱使苦役一样让它顶着疲惫继续行动,没有必要把它当作不好的感觉而想着逃避它。或许它和喜悦、懒散等等感觉是一样的,并不会引起不适(而我为了躲避这种构想中的不适而做了太多逃避行为)。感觉会在身体上扬起一层淡淡的光芒……
或许我自己这样滥用身体的行径被焦虑所掩盖了。或许焦虑是一种保护措施,因为它能把心收窄,而让我对自己的暴力感到麻木。但也因为这种保护,我没能意识到自己对自己的暴力,反而以为是焦虑在趋动着我做不正常的事。它或许只能算帮凶,而算不上罪魁祸首。
我全部的痛苦都来源于意识,当我的意识在指挥我要去做某种不想做的事情时,冲突就开始了。而我似乎所有的焦虑都来源于面对与回避这种冲突的二择。我多少次地在想,如果没有意识存在就好了。
但或许意识本身也是我虚构出来的呢。我虚构出一个大家长式的指挥官、一个意识警察,也虚构出一个受害者。是因为我太寂寞了吗,才玩这种角色扮演游戏。我从小也没有遭受过什么欺凌和虐待、所有人都是好人,只是我和他们都有一些距离,或许这样的扮演从小就开始了。我会根据社会的意见把自己想象成为一个受害者,或许这样就能在空旷的内心世界中制造一些张力。社会关系是真实存在的,我越是保持低限度的介入,我内心中扮演与想象的成分便越多。
MBTI、星座、命格等等,或许也是一种扮演游戏,我们根据结果来扮演,无论是靠近或者抵抗,总归我们根据给定的坐标来调整自己与坐标的相对位置。
或许这样讲来,扮演也是一种行为上的本能。而我不过是过于放纵这样的本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