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太热了,饭做好了也不想吃,开瓶冰啤酒,半瓶喝了菜和饭也没动多少。小时候在家里妈妈做好饭后就边喝啤酒边看着我吃,说自己做完饭就没胃口了。我已经能想象到遥远的未来我和我自己的小孩说同样的话了。
买了些很高品质的酒吧用冰球,放一颗到 whisky glass 里,斟点前几天薅 coupon 打骨折买的 whisky,放台灯下摇一摇,棕色的液体像轻盈的纱,玻璃杯上洗练而规整的切割与杯里的冰球像舞台的吊灯一般旋转着波光。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很难受,在常去的 cocktail bar 里连点四杯,边喝边看村上写的《如果我们的语言是威士忌》,吧台小哥也不是很忙,虽然平常经常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天,但今天看我神情呆滞就也没怎么说话,窗外落日的风带着热浪砸下来,我觉得自己无处可逃。回家又补了杯 scotch,想溺死在混沌里。
今天晚风其实很漂亮,天光中酿着嫩嫩的蓝,游荡的暖风慵懒来去,落日承接着温柔的往昔。我被长风与酒精吹得漂浮空中。俯瞰一直以来的生活,自己平常过得真得无所谓好或不好,不过就是在变着花样消磨时间而已,工作也是、娱乐也是。嘛,就算是消磨时间,有时还是挺开心的,毕竟青春就是拿来挥霍的。
前段时间看青山七惠写的《我们的家》,讲了一家几代人真实到有些刺痛内心的生活,那种刺痛并非来自坎坷与痛苦,而是来自漫长时间里的损耗、钝感与遗忘。毕竟当一切都已成为习惯,自己的思考、品味、想象,都会像老电影一样,落满灰尘,只成为自己存活于世的一份注解。自己能做的无非时时清扫灰尘而已。
最近工作状态很糟,各种拖延。一开始还能感受到时间走得快,但还是有反省的时间的,但时间过了某个点就无声地崩溃了,甚至什么都没察觉一天就已过去,就像雪崩,一开始还会有各种求生念头,但后来只感到遮蔽视野的压迫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逃避焦虑,但这些事情占据的时间又反过来加重了焦虑。
我的情绪一天一个样,很早以前只是像水杯里的水一样,晃一下,触到杯壁,弹回来,留下浅浅的水壁,然后归于平静。现在就像一片海,这里震荡一下,整片海浪送出去,底下各种暗礁扰动,拍到崖壁上把夜空都碎成一片片,一下掌握不好估计船就翻了,好难。
白天去坐禅,风很大,禅堂上一排小窗关得严实,风透不进来,但是云层时而被风吹动,挡住日光。有时我在吸气时堂内一霎间明亮起来,把意识照个透亮,有时在呼气时又有云经过,投下大片深沉的阴影,禅堂内一直点着的壁灯在阴影下呼唤着死亡一侧的幽冥。好像死本来就一直在身边,只是比生更黯淡久远一些。
「只有过去才是一种值得注意的存在,具有一种值得注意的价值。现在只配作为回忆的源泉、作为过去的作坊。活着的重要性仅仅在于,它是为了增加过去这一珍贵的资本。最后,死亡来临:死亡不是别的,它仅仅是等待已久的享受这一积累起的金矿的时刻。」
闭上眼睛,想象到在城市里那种成片的商品房中,能听到的无外乎孩子的啼哭、吸尘器的噪声、夫妻的争吵、抽水马桶的响声、厨房的煸炒声等等。每个人都那么独特、他们的爱、艺术、思想无与伦比,但他们加起来却像是一种不断重复的样板,他们行为如此可预测,他们发出的声音如此单调乏味。我也是其中一个。
刚跑去看了最近上映的猫王传记片『Elvis』,看完十点多,路上已经没什么车了,夜晚城市的高架很寒冷,我打开小破车车载音箱放起了猫王的曲子,摇下窗子,沙哑失真的爵士鼓点、琴声和和声一齐奔涌在海浪般的夜气中,不由自主地想要跳舞,想在夜晚欢呼。回家赶紧开了瓶啤酒,好像离过去的美国又近了些,偷偷开心。不过还是得吐槽一下,歌手、艺术家、科学家的传记片好像都是那么几板斧,什么性格古怪啦、天才啦、个人追求与商业冲突啦、私生活问题啦,一个模子,很难表现出生活的厚度。不过对传记片不这样拍估计就没人看了。以及猫王的歌真得是我的菜,我最喜欢听的就是各种黑人音乐。宇多田光的 R&B 味也很浓。
看了村上一篇短文《终究悲哀的外国语》,写他在普林等地做客座作家时的感受,蛮有感触的。可能因为自己对语言敏感,所以对于无法像中文一样用英文表达出自己的全意而感到苦恼。「每次被商店的女孩大声反问 what,或去汽车修理厂面对着半大老头汗流满面结结巴巴地说明故障情况,我都觉得自己真是窝囊。」
自己挣钱后物质上得到一定的自由和满足了,但这种满足感持续不了太久,自由也并没给我带来更多快乐。就像物质上从旧的状态到了新的状态,一开始很新鲜,适应后一切就又是无聊的常态。青春期时窘迫又无力,只能埋头看书,把一切寄托在自己肆意游荡的精神上,但那时其实更快乐,每天翻开书都是一场冒险。我突然有点感受到了那些苦行僧和隐士的想法,只维持最低限度的生活,限度越低,被压抑的精神浓度就越高、越灵敏、越有破坏力。对许多人来说平安喜乐可能是最重要的,在生活中有许多疏解情绪的出口,娱乐、酒精、美食、远足、健身等等。但我并不需要出口。更多的满足给我带来的是更多的无聊。探索自我的核心是一场冒险,无关幸福、爱情、智力与成就,而是关乎自己存在本身的冒险。个中滋味甚至不足为外人道也。
今天醒来的时候觉得好空旷啊,天很阴,脑子里也空空的,可能前几天情绪消耗太大了。起来的时候很想做点什么,刷推也好,看 B 站、Youtube 也好,总之得做点什么,嗡嗡的寂静声让我不安、甚至想哭,就好像在另一个世界死过一次,尚且无法面对眼前的世界。打开窗户,潮湿的寒冷一下让自己清醒了不少。
挣很多钱并不是生存所必要的。自我奴役也不是幸福所必要的。大家都读苏轼,但都把苏轼忘到脑后。幸福与不幸福不是开灯关灯两种状态,而是暮色将至或晨光希微时瞬息闪过的一切,关键在于在波澜处掌握平衡。
刚在网上看到了几张看书的摆拍图,我以前在上海也打卡过几家有特点的书店,和我一样拍照的顾客居多。书店各有气质,我很喜欢新华书店还有北京的老牌书店,装潢简单,什么书什么人都有,没人把读书当回事,地上坐着躺着,抓起一本书就读,很自由。书店和菜市场在我眼里是一样的,都是世间最美好的场所。虽然有很多人讨厌新华书店,说有营养的书太少,教辅和高分贝人类幼崽太多,但在我们那十八线小镇,夏天有免费空调、冬天有暖气、还能看一整天书而不被赶走的地方对我们这种为了省电费不开空调的家庭来说简直是圣地。家里人工作到很晚,放学后我会先去新华书店。我小学初中大部分时间都在那 。
今天下午正在工作,有云经过,天暗下来,办公桌上只有电脑屏幕亮着,歌单也随到了不知哪首钢琴曲,我敲了敲键盘,又敲了敲,有一瞬间没搞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又在做什么。工作这么辛苦,作品又被人吵来吵去。又来了,影子有点偏斜,提着身子的线被突然剪断。算了,抱怨两句继续干活。
猫猫总是喜欢蹭来蹭去,刚刚在疯狂地蹭我刚买的棒球帽,我就戴着它跟猫顶来顶去,这就是所谓的降智嘛(
一阵急雨过后,一半天空已被扫尽,另半仍是厚重得如同海洋般的乌云。天色逐渐恢复午后的明亮,黑压压的云层上探出一大团镶着金边的白云,就像缓慢挥出的一拳,它与乌云夹隙处摩擦带出连串寂静的雷电。现在天已经暗了,两团纠缠的云层不再分明,但摩擦而起的闪电仍旧,只是估计没人在意了。
莫奈的画辨识度真得好高,在艺术馆里基本上是一眼认出来。我没学过艺术,看画也什么都看不懂,更别提当代艺术。只有印象派能给我最直接的愉悦。特别是莫奈的色彩,那像是半梦半醒中的颜色,是拂晓与黄昏的颜色,我除了惊叹外什么也说不出来。
意难平。走过自己常走的街道,过去的重复的记忆摇晃着我的视野,突然觉得这废水一般下沉的生活简直无法忍受。想变成一只蘑菇,静静的,甚至可以选择不生长,一动不动,好像捕获了周围的光线、时间与空间。
都该工作的年纪了还是没找到自己最擅长的事,什么都会,但只会一点。没有能倾注极大热情做的事,没有自信自己的创作能在垃圾堆中脱颖而出。这么多年的训练形同虚设,到头来还是得从零开始。身上的矛盾太多,以至于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在无尽的冲突中消磨自己才是宿命吗?啊,谁知道呢,谁又在乎。
「有时,喝了很多酒时我发现自己在诅咒他,诅咒他和那些忘了我的文人们,诅咒那些在黑暗中等待我的杀手们,甚至排字工人们,在荣耀或者默默无闻中消失,但接着我又释然,不禁放声大笑。你还得活下去,这才是全部。那天我从马拉·森达酒吧出来,在路上碰到一个醉汉这样告诉我。文学不过是垃圾。」
——《荒野侦探》
心情不好,晚上有点暴食,油花犯腻,想吐。旁边一桌本科生在聊数学课很难。我想把我这颗废物脑子复制给他们,这样他们就不用浪费时间。我以前花了这么多时间学这些玩意,每年都有这么多人要学。听另一桌人聊买菜。我买了三年的菜。每天都在做重复的无意义的事。吃喝拉撒,人就只会消耗垃圾制造垃圾。
这几年领悟到的对我来说最重要的生活经验就是,放弃对生活中细节的掌控,放弃对时间争分夺秒的规划,放弃对完成计划的执念,放弃对确定性的执着。
相比于欣赏阳光下的五颜六色,我的审美更趋向于分辨黑暗的层次感。